自割腿肉爱好者

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。

【柯彰墨】府山行(海中捞月·陆贰)

*古风AU,弹性仿明,完全不考据,OOC预警

*三角追尾不闭环,不妥删,请勿上升正主

*公路文,三个倒霉蛋的逃命日常


“放屁。”


在一片挫败的恼丧中,林墨的话声清脆利落:“我看过漏刻了,分明还有半个时辰多一刻钟。”


听见这话,刘彰半蹲在空箱旁,茫然地抬头,只见林墨双眸灿澈,洞若观火:“其实,这人算得也没那么准嘛,他认为当我们找到这里来的时候,该是只有半个时辰了,可是我们终究是先到了一刻钟,你可千万别小看这一刻钟,那都是我们前面紧赶慢赶争取来的。”


“刘彰,这世上有没有神仙,我们不清楚,但我肯定,这个赌命阎罗绝不会是神仙,看他有多强,还不如看看我们抓在手里的生机。”


“你说的没错。”刘彰抬手将信纸从箱子里取出攥在手里,而后站了起来,对那老班主问道:“这个箱子里,你确定一直放着的都是那个扮戏用的船模么?”


老班主忙不迭地答:“回老爷的话,这船模比小的带来的全部的行头都要昂贵,所以才特意用箱子锁着,只是接待外客要紧,这些箱子是事先检查后送上船的,而方才,外头妈祖都没演完,我们排演也用不着开这船模的箱子,所以......”


老人的声音越来越小,不时还用不安的眼神瞄了几眼脸色越发难看的守船兵,刘彰心知,老班主并没有告状的意思,但这番话一说出来,便是将船模丢失,箱子被利用来装过白纶的罪过归置在了寻守之人身上,他忙出声接话,没给这些人岔开解释的机会:“那船模大约多重?”


“大概......四五十斤。”


一个守船兵道:“四五十斤的木头要用这么大个箱子装?”


刘彰摇头,耐心解释道:“本是不用的,但做成船,自然还要顾虑形状。但依旧不对,白纶虽然文弱,但也该有百来斤才是。抬箱子的人能找见是谁吗?”


过了会子,一个战战兢兢的船工被领到了刘彰面前,那人见这偏厅站了这么多人,连忙跪了下来告罪:“老爷饶命......小的失察,失察......”


“这个大箱子,是你扛上来的吗?”那船工扫了一眼,立刻点头。


“你只看了一眼,这么肯定?”林墨试探道。


那船工苦着脸道:“回老爷......这箱子最重,比小的这回扛过所有的箱子都重,小人当时还和其他人抱怨过几句呢。”


“看来那时就已经换过了。”


确认白纶的确被抬到了三楼来,刘彰的心才稍稍定了些:“抬的时候,有什么异样吗?箱子里,有没有什么动静?”


“这......”船工细细思索,然后道:“除了重,并没有什么奇怪的,就是......小的抬上楼的时候,没落稳,颠了一下,里头似乎有什么撞到了,‘咚’地一声响......”


雷鹏听得生气,也骂道:“你早先为什么不说?”


“早先便也没人来问......”船工支支吾吾地狡辩起来。


“还不肯说实话?”刘彰拍了拍手。


“拖下去把头摁海里!”雷鹏威吓道。


那船工见躲不过,干脆磕头求饶起来:“是小的失察!是小的失察!小的就是害怕,撞到以后,小的本来是想打开查看的,可这些东西要是碰坏,小的是要赔钱的!是有人告诉小的,这么多箱子,经手了这么道,没谁会知道是我碰到过,还不如不打开,假装不知道!”


“那人是谁?现下在哪里?”刘彰忙问道。


“是马四!也是个船工!”


“那我去找这个马四?”雷鹏现在才有些信服刘彰了,便也主动提出搭把手来。


“怕是不好找,要么人死了,要么他本就是赌命阎罗假扮的,这样,”刘彰一扫这一览无余的偏厅,回忆起图纸上的情形:


“舵楼二层,除了用来宴饮的正厅,还有左右两个厕间外,还有两间屋子,一间在对门,用来让伎人等待更衣,而这间没窗子,便用来存放器物,可是你看,这个房间一览无余,唯一的出处只有门,白纶被送到这里之后,怎么就不见了,赌命阎罗再高超,也不能扛着个大活人在楼道里跑。”


“所以白纶,极有可能就在这里,又或者”林墨琢磨着,又道:“会不会还有暗门机关什么的?”


说干就干,林墨开始对着墙面敲敲打打,雷鹏和几个他手下的兵见状,也开始捶打墙壁,叮叮咚咚地,吵得刘彰眉头更皱:“别敲了,找个人去把纳塔瓦叫过来。”


“他?叫他来?”林墨惊诧:“他一直在外面,怕是连前因后果都没弄明白呢,叫他来,还得费心给他解释......”


“你还记得他上船之前说过什么吗?”刘彰也是临到头才想到这一步:“他说,这船改过。”


“是啊,改过,可是......那又怎么样呢?”


刘彰开始缓慢地在房间中来回踱步,推敲着:“这船从前是出海所用,而后鸟尽弓藏,成了这水湾里的摆设,那么我们一直看的图纸,会是是改过前的,还是改过后的?”


“自然是改后的,那图纸这样新,而且我们跟着图纸去到的任何一个地方,几乎也是无误的。”林墨回答道。


“纳塔瓦一眼就看出这艘船改造过,就说明他其实对这些极有造诣,图纸是新的,自然也看不出有什么机关暗道,还不如叫他来。”刘彰回答道。


“不成。”听见是要找人查看船体,雷鹏的面色立刻变得十分为难:“要不我叫船长及副手过来吧,那个纳塔瓦是番邦人,涉及造船机密,让他查看总不太好。”


刘彰虽然觉得耽搁得紧,但也勉强同意了雷鹏的话,只是叫来的船长及副手早已不是造船时那批人,闻言也只是面面相觑,对此只是答道:“这船原是从宁波那边送过来的,到广州时便已经被改过了,当年运驶的人也早找不见,我们也只能尽力从所学中推测哪些地方做过改动,并不能尽数还原从前的船貌,找寻暗格的话,更是费时。”


另一个副手也道:“要是在港内,拆船也成,只是在这海上......乱动架构,怕是要沉船的。”


“那就还是叫纳塔瓦来。”刘彰不愿再多说:“船体架构之事我不明白,但可以做译者,多个人你们可以商量着办。”


“谁找我——”


不多时,船板上便传来了咚咚咚的脚步声,纳塔瓦十分兴奋,船上发生的一切于他而言不过一场闹剧,刘彰找他帮忙他就帮,毕竟普罗潘公主不理他,他在前厅待着也是无聊的。只是未想到,当纳塔瓦出现在门口的一刹那,刘彰正想招呼他,但话还没出口,那原本在门口老实呆坐的黄犬,忽然暴起,对着纳塔瓦就是一阵亢奋的狂吠。


变故陡生,纳塔瓦结实地被吓了一跳,等想明白了,他也去唬狗,却招来了狗儿更疯狂的扑叫,那半人高的黄狗扑在纳塔瓦的腿上,猛然撕扯起他的靴子,喉咙里还发出了恐吓的咆哮。


“这是怎么了?”林墨也被吓了一跳,忙上前去牵狗,同时对刘彰说:“不应该啊,能让狗这般的只有那香灰,纳塔瓦人一直在舵楼里没离开过,他怎么可能沾到香灰?”


“而且是大量的香灰。”若只有一点,黄狗的反应绝不会如此激烈。


雷鹏闻言,立刻拔刀,怒道:“先将他抓起来!”


像纳塔瓦这般亡命天涯的海寇,对于“抓”和“关”这样的词儿格外敏锐,且绝不愿束手就擒,见人来逮,他脑中唯一的反应便是逃跑,是而他立刻扭身,想要往外冲去。


“纳塔瓦,别跑!你跑就中计了!”


太乱了,一切来得太突然,原本是找人来相助,不想竟引出新的祸端,刘彰顿觉不妙,试图出言阻止,但纳塔瓦犹如惊弓之鸟,哪里还听得进去他的话?


那短短几日所建立的信任在此时坍塌无影,纳塔瓦只管跑,挣扎到最后一刻,直到被蜂拥而来的船兵团团围住,一阵暴乱之后,才被五花大绑了起来。


“放开我!我是菩提国使者,你们怎么可以这样?”纳塔瓦被人压着手臂,双腿乱踢,俊俏的脸上也挂了彩。


雷鹏冷笑两声:“你现在知道你是使者了?打伤我七八个兄弟的账,老子待会再跟你慢慢算!把他关起来,好好‘查问查问’,他究竟是什么时候跟赌命阎罗勾结上的!”


“慢着。”刘彰追出来,对雷鹏道:“把他交给我,我有话要问他。”


“我知道你要问他什么,你别管,我保管他一刻钟不到连自己祖爷爷是谁都能交代清楚。”雷鹏对于这些还是很自信的。


但正因如此,纳塔瓦才绝不能落在他们手中。


“刘彰救我!”纳塔瓦眼见要挨打,识时务地求援道。


“闭嘴吧你!”林墨没好气地,只觉得这海寇成事不足败事有余。


“不用你,你们都出去,我来问。”


“你能问出来什么?这小子就是皮痒,别为这个耽搁了成不?”雷鹏只当刘彰优柔寡断,不耐烦地。


“出了事我担着!林墨,把人带进屋里,不要让任何人进来!”


哐地一声锁上了门,刘彰直接道:“到底怎么回事,你身上为什么会沾上白太监房里的香灰,你都去过哪里?”


被殴打一阵,纳塔瓦心中有气,手脚也绑着,就听到刘彰一顿劈头盖脸的问询,他也冷了脸,桀骜道:“你一下子问这么多?还不给我解开?”


林墨走来,用子刀将绳子给他割断,催促他:“解开了,现在可以说了吧?”


“不说,我要喝水。”


“纳塔瓦!”


“叫我干什么?”纳塔瓦有恃无恐,他自是无比明白,刘彰不会将他交给让旁人,那么他此时才是被求着的那位。


“你该是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,离撕票已经不到半个时辰了,找不到白纶,大家都完蛋,没有我们,你怎么安全离开?”刘彰压低着声音:“你说,你到底去过哪里。”


可纳塔瓦挨了揍,心中的火全然没有发泄出来,语调也愈发不耐烦:“我当你是朋友,听见你找我帮忙,才风风火火过来的,可是发生什么?过来就被一群人围着打,而你帮我,救我出来,也只是怕我说漏嘴,把你们收钱办事的那些破事说出来。你以为我不知道,这一路,你们糊弄过我多少回么?”


对此,刘彰沉默不答,纳塔瓦并不在意,只是极直白地说道:“所以,我们本就不是朋友,一直互相防备,没有情义,只是搭伙。那你如果要求我说的话,就不该是这样,你得敬着我,供着我,等我高兴了才肯说。”


养不熟的狼。林墨很想这么骂的,可他很清楚,就算骂出来了,纳塔瓦也只会笑笑,然后说:多谢夸奖。


刘彰不知道,这是否也在赌命阎罗的算计之中,无论是出于情或是理,他们三人都注定不可能对纳塔瓦推心置腹,毫无隐瞒,纳塔瓦也是如此。一切安好时风平浪静,而就在这最不应当疏离的时刻,那层粉饰太平的面壳还是掉落了下来。


拿捏了纳塔瓦一路,现下,也该被纳塔瓦拿捏了。


“你想怎样。”刘彰问道。


“简单,下跪,磕头,我就告诉你。”纳塔瓦揉着手腕:“很快的,你做了我马上告诉你。”


而后,纳塔瓦又学着刘彰方才的语气:“离撕票已经不到半个时辰了,找不到白纶,大家都完蛋。”


“你不要太过分了!”林墨挤到纳塔瓦面前:“就算我们不够坦诚,却也从来没有害你的心思,你何苦这么逼他?”


“他这么倔,我从来没见他低过头,现在有机会能看见,我肯定要抓住。”纳塔瓦并不掩饰自己直白又简单的目的,他带着天真的残虐之气,兴致勃勃地期待着刘彰的妥协。


“有什么冒犯之处,我可以给你道歉,但是下跪磕头,不可能。”刘彰的愤怒只是短短地浮现,很快又归于平静。


“那有什么意思。”纳塔瓦不接受。


“你看这样,我替他给你下跪磕头行不行......”


“林墨!这是我跟他的事。”刘彰阻止了林墨,然后对纳塔瓦道:“我不能给你下跪磕头,君王先祖,双亲师长,这些是可跪的,你不行。”


“那还说什么?”


“下跪磕头不可以,但是我可以拿更重要的东西跟你交换。”


刘彰忽然捉住林墨的手,林墨先是一惊,只觉那手掌重重地在他手背上握了握,像是交付了什么,而后刘彰探向了他的袖内,藏子刀的地方。


“刘彰!”


林墨袖鞘一空,抬眼便见刘彰握着子刀,向自己胸口挥去,他想要去拦,还是慢了一步。


刀影照目,血光乍现,模糊了林墨的视线。


“你他妈的......刘彰!”


“世上怎么会有你这种人?”纳塔瓦骂骂咧咧,甩开那割伤自己的子刀,自行包扎起来:“我真的不懂你们这些明国人,下跪怎么会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?”


对此,刘彰半点没有赢下博弈的喜悦,只是同纳塔瓦强调道:


“对谁下跪,于我而言,真的比性命还重要。”


“算了算了!老子服了你了!不要命的书呆子还真是第一次遇到!”纳塔瓦叼着布条在手掌上缠了个结,而后说道:“你们是不是在找密道。”


“你知道?”


“这样大的军船,出海打仗,最怕的并不是船毁人亡,而是,接舷之后,落在敌人的手上,为敌军所用。按理来说,大船都会有这样的地方,是为了战至最后一刻,这些机密处其实并没有在图纸上,而是靠船军口口相传。”在说起船时,纳塔瓦一改闲散的态度,变得十分郑重:“可是这艘船改过了,不少的密门和房间都被拆出来,就像这里。”


“你的意思是?这一个小房间,从前本来就是密室?”刘彰问道。


“是的,我从小便喜爱船,也很想我们能够自己造船,而不是去抢,后来从我继母带来的东西里,我见到了这些图样,自己也偷偷去南洋海上的几个大船坞看过。这次能上这里吃饭,我很高兴,而且一眼就看出,这里改过。我忍不住,还是偷偷进了这房间,想找找还有没有没封死的暗道。”


纳塔瓦踱步,走到一面墙前,踩了踩一块地砖,原本封死的木墙忽而如同恢复了生机,露出黑洞洞的入口来。


“还真被我找见一个。”纳塔瓦露出了可惜的神色:“里面很黑,也很窄,我没有烛台不敢走,刚好又有人进来拿东西,我等他们一走,就立刻回前厅了。”


“所以你的脚才踩到了香灰,那狗也死咬着你不放。”


大天将明,迷雾拨散,刘彰对于这近在眼前的真相重新燃起了希望:“林墨,快去叫人,点火引路,看看这密道通向哪里。”


“好!”


“那个,我这算不算立功?不会被事后找麻烦吧?”纳塔瓦此时才想起惴惴不安来。


“自然不会。”


“那我能跟你们一道进去吗?”听见不会受罚,纳塔瓦立刻又变得嬉皮笑脸的,像是忘了刚才的剑拔弩张、强人所难:“我就是好奇,想看看。”


林墨则激动得好似鸟儿,一下子便飞出去找人,远远地,见周柯宇立在道口,也不知在想什么。


周柯宇瞥见人影,语调还是冷冷地:“怎么样?”


林墨答道:“找到一个密道,正准备叫人去探呢!”


要我帮忙吗?周柯宇想问,却终究没有开口。


“唉,回头跟你说!我先去叫人来!”


雷鹏带着三个船军提灯挎刀而来,他们也是少有的稀奇,若不是密道狭窄,来的怕也不止三五个人了。雷鹏领头,刘彰、林墨、纳塔瓦跟在中间,后面还有船兵殿后,一行人摸索着往前走去。


道内明明在向上走,却有一股来自地下的陈腐的气息,足下惊起的灰尘在暗淡的烛光下起起落落,欢迎着多年以后的到访者。


雷鹏走了一会,忽然停住,将灯烛探到脚下,也正好看到一溜先于他们的足印。


刘彰的心狂跳起来,林墨捂着嘴不让自己出声,一行人继续继续上行,木制的梯楼哑叫,众人终于上到了第一个略宽敞些的台面。


台面尽头是一面与入口差不多的墙。


“这是哪里?”


刘彰稍一估算,回答道:“应该是上一层,就是白纶他们吃饭的那层,从前是供奉妈祖娘娘的神厅。”


“要开门吗?”


纳塔瓦自告奋勇:“我来试试。”


捣鼓了一阵,纳塔瓦将那暗门推开,却见外面连着一个空房间,里面什么都没有。众人有些失落,但还是寄希望于楼上。


“继续走。”


走得越久,刘彰喘得越厉害,灰尘太大了,他忙了一日,已经虚弱无比:“现在是什么时辰了?”


“不知道,上去再说。”林墨安慰着他:“别担心,还有希望。”


雷鹏的身影忽然停顿,他侧过身来,让出了一条路,语调似解释,更似警告:“照你的说法,上面就该是旗手室,整艘船最高的地方,就算有密室,也只会是最后一间了。”


“臭小子,你正经该想想,要是里头没有你想找的人,该怎么办。”


怎么办?这两个时辰,刘彰无时无刻,不觉得自己犹如煎熬在地狱里,穷尽心智,违心周旋,只为去救一个不值得救的人。脑海中偶尔也有悖逆的念头闪过,说着找不到就算了,一了百了,但当雷鹏让出路,刘彰自己站在这最后一个门前时,他浑身的血液依旧翻滚了起来。


应试者期待得到一个好的结果,身处绝境之人也止不住地想要抓住那微末的希望。


可阎罗终究不是菩萨,凡在六道之内,便要受他的作弄轮回,直到业孽偿还。


四层的密室之内,积灰如雪,正中处只有一把空弦的弓弩,上面依旧是从生死簿上撕下的判文,上面只有一个字:


输。


结束了。


刘彰攥着那纸,蜷在地上,干渴痒涩的喉咙中挤出了痛苦的笑声,他的笑声越来越大,直到捂着肚子,猛然咳嗽起来。


“输了?”雷鹏一脚揣在木墙上,骂开了来:“狗日的,又被耍了?现在怎么办!你说怎么办?拿什么跟石大人交代?这下好了,大家都得死!”


而最后赶来的纳塔瓦也一脸茫然,盯着那在地上几近癫狂的刘彰问道:“他怎么了?怎么会这样?”


林墨从刘彰手中抽出那字条,端详了一番,心中也凉了半截,可从来可靠的刘彰已然崩溃,心内强支独木的孤勇却逼迫林墨冷静了下来。


我不能垮,我垮了,他又该怎么办?


结束了?真的结束了吗?


林墨眼珠急急地动,看了看字,又看了看弩,最后弯下身子,去抓那躺在地上的刘彰:“刘彰,你起来,他说输就输,可是凭什么?”


刘彰不理他,等笑得累了,才翻转过来,有气无力道:“是我天真,竟觉得匪徒会循规蹈矩,你问我凭什么?凭局是他设的,他说赢就赢,他说输就输。”


“不会!不是这样的!要是他的赌局要靠掀桌子耍赖才能赢,又能有什么意思?”林墨大声反驳道:“你回头想想,那信上怎么写的?两个时辰不能破局,才会要白纶的命,那现在到两个时辰了吗?”


“到与没到有区别么?已经输了。”


林墨依旧不肯放弃,转头同雷鹏说:“赶紧下去问!到底还有多久!”


雷鹏虽觉林墨是多此一举,但仍旧叫了人下去查看漏刻,回报的人很快上来,只道:“还有不到两刻钟。”


“听见没有,还有两刻钟,你赶紧给我起来!”林墨攥着刘彰的衣襟,想将他往上带。


看不到希望,刘彰只想在最后关头舒服一些:“两刻钟,两刻钟能做什么?”


林墨逼着自己盯紧那字条,硬着头皮分析:


“如果我们轻易在这里放弃,事后回顾,于我们而言,是最大的诛心,于他而言,就是最大的快意!既然时辰没到,这个输字,就不该是输赢的输!这个输字,必然还该有别的意思......”


“输字......放在弓弩上,弓弩......输弓......弓输......”


“公输?”


感应之时,刘彰一屁股从地上坐了起来:“公输,不错,公输,白公公的确还有可能活着。”


雷鹏大惊大喜,却也迷惑不信:“不是,这你怎么看出来的?”


“楚欲攻宋,公输盘与墨子推演,二人以机关术互博,乃是史书所证的对家仇敌。公输与墨之分明,无异泾渭。而墨与白亦相对,那么——”刘彰重新站起来,来不及拍去蹭了一身的灰尘,走到弓弩前,将它取下,握在手中:“‘弓输’既然置于室内,那‘白’自也安然,至少在这两刻钟如此。”


“掌灯。”刘彰伸手触摸那许久不曾开弓的旧弩,四顾不见箭矢,他凝目,借光细细查看,手触弩弦,立刻便觉察了:“这弦也不对,弓弩多用兽类筋腱,可这分明是马鬃,马鬃,是作琴弦的。”


林墨也凑过去,细细抚摸着那弦:“不错,这是马鬃,要搭箭射出话,一定会断掉的。”


“既是琴弦,那这就不是武器,而是乐器。弹奏乐器,可用不着箭矢。”刘彰将弩的机簧拉紧,抬臂随手一瞄,扣下木扳,破空声异常明显,这是一柄连弩,刘彰扣完第一下,又连续扣了几下,然后胸有成竹地说道:“是南吕音。”


纳塔瓦根本听不懂,仍然道:“不是找人吗?你们怎么谈起这个来了?没有密室了,你到底打算怎么样?”


林墨也道:“南吕音,正是仲秋,八月之音,今日正是八月十五,那岂不是正值眼下?”


“不错,眼下我们几乎将这艘船所有的楼层都去过了,还有哪里没去,白纶就在哪里。”刘彰放下弩,指了指下方。


“那岂不是?”


纳塔瓦一拍脑袋:“哎呀,我怎么没想到呢,那他肯定在压仓层里!压仓层看起来只有一层,其实是有两层的,最底下是沙石用来压船,还有一层则用来装水和控桨。”


“你说明白点。”


纳塔瓦干脆蹲下来,用手在灰尘上划着:“跟着船各个桨的位置不同,从头到尾一共有十二个格子,我们那边是用十二属相来分的,要哪个位置的船工水手动,直接下令给那个格子的人!”


雷鹏拍拍手,接话道:“巧了,我们,也是用十二属相号令的,只是你们怎么能确定,白公公人究竟是被关在哪个格子里?要想把十二个格子一起弄开,时辰是绝对不够的!”


刘彰摇了摇手指,连忙往楼下跑去:


“这个简单!弓弩的音调已经说了,是南吕,即八月,八月酉鸡,白公公在鸡区!”


要开压舱的消息也惊动了舵楼之内的广州官员,因考虑到,马上便要找到白公公,无论是死是活,石弘景与陈敬堃,也都舍得从舵楼里出了来,压舱里灯火通明,从来没有这么亮堂过。


“到了吗?到哪儿了?”陈敬堃来了精神,牵着刘彰的袖子,四处张望,直到前头开路的守兵停住,手持铁撬,正努力将酉鸡所对应的船格拆开。


“快点啊,快点啊......都不知道还剩多少时辰了......”陈敬堃手心出的汗都腻在了刘彰掌中。


刘彰回头看着焦急万分的舅父,立刻出言安慰道:“大舅,别急,马上就撬开了。”


“一!二!三!起!”


船板猛然震动,那重而硬的木板终于被撬动了一角,刘彰目光紧盯不放,陈敬堃老迈肥胖的身体却不易平衡,他整个人倾倒在刘彰身上,叫刘彰不得不挪回注目,嘘寒问暖。


“大舅......你没事吧?”


“没事......没事,差点跳下去咯......”陈敬堃期期艾艾地回答着。


可火光是如此亮堂,刘彰与大舅对视,分明在其眼底,看到了一尾游鱼般的从容。


跳下去,你就是他的恩人。


不知是谁,正对他说。


说点小话:广州篇正文结束,下章番外,然后就北上去京师辣!虽然感觉在解散的时候已经写不完结局了,但是还是争取吧......

评论(14)

热度(86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