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割腿肉爱好者

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。

【柯彰墨】府山行(莫之与京·陆叁)

*古风AU,弹性仿明,完全不考据,OOC预警

*三角追尾不闭环,不妥删,请勿上升正主

*公路文,三个倒霉蛋的逃命日常


陈拾遗有诗云:金天方肃杀,白露始专征。


多人行游于金秋时节,总觉多了些萧瑟意味,三人于南辞别海潮,和夹袄,披鹤氅,便要长行北去,面对摧折万物的朔气。


“朔气?应是王气吧。”刘彰执白,落子补阵,眼看着自己的生门被搅得越发支离。


“鹜行是如此看的么?”朱怀墨步步紧逼,却依旧和眉端目,他拢一把黑玉在垂胡袖中,贴边落下一子,为白棋留下些仁慈的出路,又询:“王气,又怎么解?”


刘彰摇了摇头,将两颗棋子投入盘中,答道:“冷煞人也。”


“好了,莫署丞,早点回去休息吧。”输了棋,刘彰心绪不佳,对朱怀墨的态度依旧没什么变化。


朱怀墨从座处起身,织金蟒纹在道袍上腾抖出凌云之态,与刘彰相对的,他今日心情不错。


“那我改日再来找你手谈。”


目送着朱怀墨走远,假寐得快要真睡着的林墨支起了身子:“哎呀,终于走了,这两个月,他天天来,天天来,也不给人喘口气的。”


“也没有天天来。”刘彰耷拉着唇角,眼睛依旧落在残局之中。


胜负实乃兵家常事,但偏偏在此时输给朱怀墨,他不由得陷入了疑虑之中。


自广州一路往京城去,三人也是混在末流随行小吏的队伍中,纳塔瓦来了几次,也嫌他们住的差,车船也颠簸。唯有朱怀墨浑不在意,每日寻刘彰下棋,一下就是两三个时辰。


他的身份在使团中已是公开的秘密,但也不见他自矜,俨然一副礼贤下士之态,对着刘彰,只差将“招揽”写在脸上了。


刘彰起先饶有兴味,再后面,便是不胜其烦。朱怀墨日日下日日输也都还好,他烦的是对方总是会在下棋时说些经天纬地的话语,对着刘彰,却像是在找管仲,寻诸葛。


若是在更早的时候,刘彰便接招了。但如今,他依旧无法确认,这个得了大舅认可的敦王,是不是他刘彰今后要去效忠的人。


棋品可见心性,一路以来,刘彰只觉得这个敦王脾气好的过分,无论刘彰叫他输得多难看,他都不曾焦躁,只是逐渐地,刘彰赢得越发吃力。等今日初到顺天府,刘彰竟是彻彻底底地,首次败给了朱怀墨。


林墨看了一眼棋局,揶揄道:“哎呀,输了?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?”


刘彰拿了颗棋子就要丢他:“你小子!”


林墨缩着脖子灵巧躲开:“他这是要收服你呢,若不让他赢一次,怕是也不成的。”


“我没让他,是他自己赢的。”刘彰如实说,又反问林墨:“你对他印象如何?这个人,值得跟从么?”


“我?”林墨指了指自己,偏头思索,然后掰着手指头列数:“天资好,耐性好,不是浮躁之人,颇有几分贤君之相。只是,不知为何,我总觉得他行事有些刻意端着,不够坦诚。”


刘彰失笑:“他那样的身份,真赤诚才是可怕。”


“总的来说,他不是我乐意去结交的那种人,但非要选一个人做主公,他的确比宁王和赵王好多了,矮子里头拔高个嘛。”


“你说得对,除了他以外,也没别的选择了。”刘彰若有所思:“不过,还是急不得,再看看火候吧。”


“你不怕他烦?恼了你可怎么好。”林墨问道:“看你大舅的意思,是想要他来帮你伸冤出头来着。”


“鱼与龙同池,龙去鱼不测啊。”刘彰吟了一句,仰躺下来:“唉,周柯宇呢?等会就要入城了,晚点咱们一块去吃些东西呗,你在京城熟,也该说说哪家味道好。”


“我也不知道,他最近老是鬼鬼祟祟的,问他也不说的。”林墨劝道:“都两个月了,你还是跟他好好说说吧,至少得知晓他是怎么想的不是?”


“有什么好说的,没劲没劲。”刘彰一口否了,接下来也没什么表示。


越近京师,盘查点检便越发森严,兵部礼部相佐相迎,地方军士护送开道,自运河上岸,长龙般的人流缓慢下来,自广州一路护送的吏使开始跟从外使,分批进入京城。


万户千门,汉家城阙。这于山环水抱间,由数朝前人开辟的龙气盘桓之地,早已蕴怀处变不惊的胸襟,城门一启,尽是包容气度。巍巍城墙,拥星拱辰,无论前朝今朝,远人争修贡的盛事再度来临,并已急待镌刻入当朝天子的宏伟纪事。


因并非立刻觐见皇帝,各国使臣自东便门先入城安置,浩荡人流又在玉河南北而分,朝鲜、暹罗、缅甸、安南等国使者往会同馆北馆去,其余小使者则被引至南馆,逐一安置。自然,像纳塔瓦这般只来了一个人的,并分不到什么好寝所。


“其实也算不错了,虽然是偏了些,小了些,但好歹,你是一个人住呢。”林墨摸了摸桌椅,上面擦了个七七八八,却不是完全纤尘不染。


此时的北京已很是冷,夜间罡风可破窗,南馆更是没有地龙火墙。像纳塔瓦这般常年漂泊在炎热船岛上的人,在此便如同被冰霜打过的茄子,直接蔫了。纳塔瓦话少了,也没了骂人的力气,整日整日的睡觉,待起来时,也是四五层衫子袄子一起裹,最大的闲事就是坐在屋子里烤火,发呆。


“是有些冷,不过也不是不能忍受。”刘彰不常在京城,身为南方人,也不大受得了这严寒,因此早早地便穿上了裘衣:“但林墨肯定是不怕冷的。”


林墨没应声,心不在焉地坐着,全然不想加入讨论。


“你该强身了。”周柯宇更是个不怕冷的,从头到尾都穿得极少。只见他熟练地捡炭烧炉,又从包袱里掏出一条长肉,削片铺在铜网上,不时用筷子翻转,滋滋油花落入碳中,将火浇得更旺。


刘彰抬起眼皮,嘴硬道:“我也想强身,这不是,有心无力吗,不像你周大侠,整天不见人影,还有闲工夫偷肉吃呢。”


“不是偷的,是我买的。”周柯宇解释道。


“姓周的,你怎么这样蠢笨,要紧的是肉吗?要紧的是你这条汉子的脸面!”纳塔瓦挑拨道:“这个娘娘腔明明是在嘲笑你啊。”


“纳塔瓦王子,你且把鼻涕擤干净再说话吧。我劝你管好自己,过不了几天,礼部的人就要来教授最后的觐见礼仪了,到时候你要是还不肯下床,学不明白,殿前失仪,那就笑大发了。”刘彰回击道。


“学不明白又怎么了,天晓得这鬼地方这么冷!你们这群谎话精,还说京城是什么好去处,早知道这里这么冷,我才不来,要死大家一起死!”纳塔瓦从毛毯中伸出个脑袋,骂完又缩了回去。


一路相处,刘彰也知道纳塔瓦是个什么脾性:“嘴上叫唤得厉害,你才舍不得死。”


“我把你舌头割掉!”


两方拌起嘴来,谁都不肯相让,林墨双眼依旧牢牢落在那烧得通红的炉子里,心不在焉地问周柯宇:“这个该炙好了吧。”


周柯宇认真地答:“要熟透。”


“嗯。”


分明是在初冬,坐在林墨身边的是陪伴他几月的伙伴,但他抬头时,却在封死的屋顶瞥见了纷扬的飘絮,身处闭室,心却归回家中庭廊,那时候,在每一个落雪的冬日,林砚也会从市集上满载而归,温酒炙肉。


“兄长,这个该炙好了吧?”


“再等等。”林砚的面容已被雪光遮蔽,声音却依旧沉稳温和:“半生熟的,吃了会腹痛。”


“啊?老了肉塞牙,嚼不动的,好大哥,刚过生就吃成不成?”


“不成,父亲知道会责骂我的。”林砚翻烤着肉块,顺手打掉林墨偷摸伸来的筷子:


“况且你还那样年轻,什么肉会嚼不动呢?”


“林墨......林墨......”


“林墨!”


“吼那么大声做什么?”林墨一掌拂开刘彰,揉了揉发痛的耳根:“听到了!听到了!两只耳朵都听到了!你是不知道你声音有多聒噪吗?”


“我聒噪?周柯宇连肉都夹你盘子里了,叫了你几声,再不吃就凉了,你都没反应唉。”刘彰将盘子端过去,周柯宇便又给他夹了一块:“小爷我啊,现在最看不得有人浪费食物。”


“你最好是。”林墨没好气地说完,再夹起盘中肉往嘴里送,囫囵着。


刘彰只是默默注视着他,没再多言。


来京吏使的住地在同一个院舍,难免有通铺,但不知到底是朱怀墨还是白纶打过招呼,三人都有自己的小间。周柯宇晚练归来,去水房冲了个澡,他顶着一身寒气入屋,刚要点灯,却骤然警惕地直奔榻处,拽着被子一扯,一颗圆圆的脑袋便从里头露了出来。


“......”周柯宇站在床边,盯着刘彰:“你走错房了?”


一下子便被揪出来,刘彰也有些尴尬:“没走错,就是来找你的。”


“什么事?”


“林墨说你整天心事重重的,这一路从广州过来,我们也没什么方便时候说话,现在独门独户的,作为兄弟,自然要关怀关怀。”


“我没什么心事。”周柯宇眼神暗淡,稍有失落:“心事重重的是林墨,他从进了北京,人就不太对。”


“他在愁什么,我们都知道,但你在愁什么,我们都不知道。”刘彰拍了拍床沿,示意周柯宇坐下说话:“上次你这样搞失踪,死的是九峰帮的舵主,这一次呢?”


“不是。”周柯宇顺势坐下,否认道:“我刚收到信,师父,已经知道三师兄和师叔的事了。”


“师兄?哦,你是说郭复。”刘彰不解:“这怎么又和郭复扯上关系了?”


“我师父最是护短,他去了襄阳,便是知道了师兄究竟为何事而死,至于师叔,无端背上绑架白纶的名声,怕是也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。”


“不会善罢甘休,是什么意思。”刘彰立刻想起了远在广州的大舅,但他转念琢磨,陈敬堃高明之处便在于,从未主动提及“赌命阎罗”,而是引借了周柯宇的嘴,那么,那位性情古怪的武林高手,究竟会怎么做?


“我也不知道。”周柯宇仰躺在刘彰身旁:“反正,他俩正在往京城来。”


“......疯了吧?”刘彰只觉得浑身发麻,他尚且能猜中有章法之人的心思,但对于性情捉摸不透的武林中人,他便抓瞎了:“马上要过年了,紫禁城那位还要图个万国来朝的喜庆,城里却乱成这样,这两位来了,只会更乱......”


极少见刘彰局促成这般,周柯宇觉得煞是有趣,好笑道:“你是来开解我的。怎么听完,自己反倒睡不着觉了?”


“谁睡不着觉了?我就是摸不着头脑。”刘彰自然嘴上不认:“唉,你说,按他俩的脾性,到了京城会做什么?要不然这样,等两位到了,先偷偷请他们吃个饭?”


周柯宇的脑海中闪过一些不合时宜的玩笑话,虽没说出口,却着实乐到了自己,他闷声笑,而后伸手摸了摸刘彰的后脑勺:“你不必害怕,就算他们不喜欢你,也不会如何。”


那手掌自脑后挪向刘彰肩膀,一股大力扳住他,将他顺在手臂上,刘彰惊诧羞窘,想要挣脱起来,却听见周柯宇开口,字字清晰:


“我也很护短。”


日子有条不紊地过去,会同馆南馆的生活并不算优渥,但授礼事宜移交礼部后,三人也逐渐清闲下来,记过出入,到市集吃喝,也没受什么阻挠。


京城日渐严寒,半点没有寻常初冬该有的温婉缠绵,雨本为水状却有冰寒,风沙漫卷后,城墙屋舍也都是一应的昏黄。城东的铜锅涮肉是三人最常去的食店,只因从头到尾吃着暖和,奈何食性燥热,吃得三人面上身上,都生了一两颗火疖子。


这天林墨本还在问询两人除了涮肉可还想吃些别的什么,便听见有人前来传话:


“白公公请刘公子过府一叙,刘公子赶紧收拾一下,随小的过去吧。”


三人面面相觑,刘彰笑道:“他这是,总算想起我了?”


自广州“救人”后,三人便再没见过白纶,自然,刘彰对于见不见白纶也没那么迫切,白纶不找,他就如常生活。白纶这颗所谓的“大树”,并不如他自以为的那般讨喜。


“这个时候,没准他还得留你吃顿饭。”林墨对太监从没什么好话,只将刘彰的公子裘外裳递给他。


“那我们等你回来吃晚饭。”


刘彰摆了摆手,算是应了周柯宇的话,便独自出了南馆,白纶雇了马车来接他,一路往内城西而去,至白纶宅前停车驻马,刘彰掀帘下来,见门口还有两个奴仆。


“公子暂等片刻,小的们去通传一声。”


刘彰心觉好笑,明明是白纶请他来,却还要他等着,不过他并不恼,只是抱袖在廊下,看上去温和又守礼:“有劳了。”


他忽然挂念起林墨曾说过,他的家宅便在白宅对面,刘彰目光逡巡,轻而易举地便看到了那个被贴了朱批封条的榆木大门,那是林墨的家,亦是林墨近日以来,心神不宁,抑郁寡欢的因由。


“刘公子,快进来吧,白公公已经在里头等您了。”


“多谢。”刘彰掏出碎银打赏了,随其入内。


白纶这屋宅,开间门不大,里头却大有乾坤,四方规格,左右匀整,因身处中段,也不易受风沙吵扰,外院两侧接双影壁,雕的是福寿双全,过二门入了内院,一应也是朱栏华槛,暖香熏风。


而宅屋的主人,大太监白纶,正怀抱红铜手炉,肩披紫貂大氅,一脸傲然地审视着刚刚出现在他眼际的刘彰。


“草民拜见白大人,并替大舅问候白大人安乐。”


白纶一路将养得极好,面上非但没有病色,两腮反而多了些肉,看着没那么刻薄奸猾了,但一开口,白纶终究还是那个白纶:“你这是在提醒咱家,你大舅是陈敬堃?”


只听白纶不悦地冷哼,又喝了一口兰雪茶,似强压下了怒气般:“咱家晓得你后头是谁,也用不着你们问候。”


寻常人听白纶如此说,或许已经战战兢兢起来,但刘彰不惧不急,再度躬身,解释道:“白大人误会了,草民不过白身,大舅亦不过是边南小吏,怎敢以下犯上,冲撞大人?白大人您深受皇恩,却愿在这御赐院宅召见草民,草民实在不胜荣幸。”


“你的眼力倒不错。”白纶倒不是真的对刘彰有芥蒂,不过是听他提起陈敬堃,便想起了在广州遇到的屈辱之事,被这样一捧,心头火也散去几分:“你怎么知晓,这宅院,是陛下亲口赏赐给咱家的?”


刘彰顺嘴说下去:“望气非寻常,是眷顾福泽之地。”


“哈哈哈哈哈……”白纶愣了片刻,捂嘴乐不可支,他捻手点了刘彰几下,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:“咱家都不晓得,你是会说话,还是猜得准了,你说的不错,不过啊,这宅子除了是陛下亲赏的,还有一段奇妙渊源呢。”


看着白纶脸上写满了的“快问我是什么渊源”,刘彰无奈道:“草民愿闻其详。”


“你可知道王瑾?”


“草民孤陋寡闻,并不知道。”


“嗨,那可是宣德朝,最受信重的大太监。这地方,从前可是他的宅邸,也是咱家有福气,会办事,那旁人求着住进来,万岁爷还不肯呢。”


白纶得意至极地竖起大拇指,下巴扬得高高地。刘彰不难猜测,白纶口中的“旁人”指的必然是他的对头刘晋,这样一间带着宠信的宅院,赐给了他白纶,却没赐给刘晋,这是他白纶的荣耀,更是刘晋嫉恨的理由。


“白大人忠心可鉴,圣上赏识爱重,是自然之理。”


“所以,你就是为着这个,救的咱家?”


刘彰的心又被高高悬起,他对白纶的心智从未有过透彻的了解,但为求全,还是没有取巧:“白大人若在广州出事,草民的舅父必然人头不保,舅父待草民恩重如山,他要救大人,奈何年迈,便该由草民以身替之。”


“你这孩子,倒是孝顺。”白纶古怪地称赞了一句,不似讥讽,却像感慨:“你身上的冤屈,咱家也是知晓一二的,可怜见的,那个人就是这样上不得台面,自己得不了逞,便对无辜孩儿下手,实在下作。”


对于白纶突如其来的关切,刘彰说不上来,心头有些发毛:“多谢白大人关心,草民,的确是被冤枉的。”


“唉,咱家晓得,你能在两个时辰内识破贼人陷阱,救出咱家,可见心智非同一般,又哪里用得着夹带舞弊?可恨考场已撤,又有人与他勾连,这事儿要如何做,咱家还得再想想......”


成了?不对。


刘彰细一琢磨,很快品出了白纶的言外之意:想要昭雪,让贡院改口还不够,必须牵扯出刘晋参与了,以此打击刘晋才行。说到底,他刘彰也不过是白纶打击刘晋的一颗棋子。


想清楚,想明白,刘彰也利落叩拜道:“草民不敢奢求白大人替草民查证,但事在人为,若铁证在手,草民只求白大人能够将其上达天听,还草民一个清白。”


“你也算乖觉。”白纶用绢子擦了擦手,起身去扶刘彰:“咱家到底是心软的人,见不得这些个。”


“......大人说笑了。”刘彰抬头,忽然发现白纶面上带着笑意,那笑容,还莫名地有几分慈爱:


“你日后啊,甭叫白大人了,叫咱家一声干爹就好了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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